一筐苜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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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国人】马兰花

一篇断断续续写了好久的耀诞,脑洞也不是很连续……自我不算很满意,鞠躬。
顺便致敬那一代两/弹/一/星的工作者。
祝耀爷生日快乐,祝诸位国庆节快乐。

剧院里人不少,绝大多数是孩子,只有少数几个大人,也都是来陪孩子的。小妹早就哭着喊着要看这部儿童话剧,我只好带她来,坐在一群闹哄哄的小孩里面,我的脑仁都被闹得生疼。剧目还没开始,我无聊的张望四周,看见了一个十分打眼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长得好看得很,扎了个小辫,倒是不怎么显女气。他捏着一张票一路走一路找,最后径直朝我走来,坐在了我旁边的座位上。

这么巧?

我注意到他并没有带孩子,这男人不会有什么怪癖吧。想到这,我抱着包往小妹那边贴了贴,刚巧幕布也拉开了,她兴奋地鼓掌,小眼睛亮晶晶的。

“陪妹妹?”那扎小辫的好看男人突然跟我搭话。他语调温和,脸上也挂着柔和的笑意,竟让人生不起恶感。

我嗯了一声。

“也是,哪有大人会来看这种剧目。”

他不就是一个吗。我暗自腹诽,一边应和着,“是啊是啊,要不是赶上国庆假期我还真没时间来陪她呢,她可喜欢马兰花了。”

男人却像是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似的,又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偶尔看看童话也没什么,挺有趣的,而且这个剧编排得也不赖。”

我哼哼着应了,心里倒觉得这男人真是有毛病,勉强把视线挪回了舞台。

剧情进展到老汉不慎跌落山崖,我终于失去了欣赏儿童节目的耐心,兴趣缺缺地掏出手机准备补昨晚没看完的小说,却被邻座男人拍了拍肩。

“哎,姑娘。”他说,“玩手机对眼睛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也叫马兰花。”

那会也就是六十年代初,正是搞建设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王耀出门散个步,看见个年轻姑娘背着大包风风火火从那年代还遍布北京城的四合小院里窜出来,却叫一只满是褶子的手扯住了包带。

姑娘的母亲抹着泪追了出来,只哽咽着说了句我的儿啊,便再说不出剩下的话。

姑娘抬手擦了母亲的眼泪,说,“我也不是不回来……总得有人去那边搞建设,是不?”

老太太摇摇头,抬手抱住姑娘眼泪哗啦啦地掉,姑娘也只任她抱着不说话,默默拍了拍母亲的后背,母亲抱了一会儿推开女儿,于是姑娘便一步一回头的走了,老人则站在家门口,看着姑娘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步履蹒跚地回到了院里。

王耀认识这姑娘的,都住在一条胡同里,他看着她从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娃娃长成了如今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他也知道她会往哪去。

于是王耀三两步赶上去,替她拿了个行李包。姑娘有点惊讶的回过头,秀气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很快又扯出个笑脸来。

“王大哥呀。”她笑起来,“我要走啦,去青海,以后就没人欺负你的老花猫啦。”

王耀跟着她笑起来,有点宠溺又有点无奈,像看个顽皮的晚辈似的——虽然的确是。姑娘最喜欢逗弄王耀养的花猫,从猫还是个崽儿的时候就爱逗它,现在猫儿老了,整天只会晒太阳,她仍然不放过它。

“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王耀摇摇头,“新/疆不比北/京城,什么都没有,可别嫌苦。”

“哪敢嫌苦嫌累呀,就求着能做出点成绩呢。”年轻姑娘的笑脸简直称得上没心没肺,“而且我就是个打杂的,哪比得上那些老先生啊,人家才是正经搞研究的。”

王耀看着她,终于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把她送上了西去的火车。

时间一转眼一年,姑娘一去渺无音讯,只留老母亲留守,幸而她还有一兄长留在家中,不至于叫老人孤苦无依。

王耀跑了一趟新/疆,坐火车,转汽车,最后在枯涸湖泊的边缘停下了。他知道这里有什么,但他没有再前进。

那儿条件实在很恶劣,大风、沙尘、酷寒、简陋的帐篷和设备,一群绝不放弃的人。王耀打听了他邻家女孩儿的消息,知道她大约过得不算坏,便只托人给她送了一封信,便返回了。

王耀在一年多以后收到了她的回信。

新/疆罗布/泊的马兰,在灿烂且刺眼的强光同地动山摇的响动之后,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缓缓升起。橘红,然后明黄,然后靛蓝,然后柳绿,然后嫣红,最后是乳白,是那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她,还有她的同僚,用两年时间写下了生命里最苦涩也最华丽的诗篇。

这就是她的回信。

于是王耀去了一次马兰。他辗转托了几层关系,找了个挺正当的理由,才得以走近那里。

戈壁滩上风沙确是酷烈的,就连王耀自己也有好几年没遭过这罪了。那个他看着长大、细皮嫩肉的女孩儿又怎样了呢?

女孩儿刚巧从帐篷里出来,脸上表情原本有点低落,一抬头却看见王耀,起先不相信似的,抬手擦了擦眼睛,又看,又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才确定下来,当真是隔壁家王大哥,于是兴高采烈跑来,仍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王耀只笑呵呵看着她闹,照例是那个温和的、包容的长辈的眼神。

黑了,也瘦了,原来两条视如珍宝的大麻花辫给剪了,收拾得利落得很,眼睛里多了认真,多了坚持。

她简直跟王耀肚子里蛔虫一样,没等王耀提问就连珠炮似的说:“黑了吧?瘦了吧?我把头发剪了,是不是比以前好看了?是有点累,但是不苦,每天忙忙忙但是能学到很多新东西,前阵我们放了个炮看见没?是不是特好看?特厉害?回去大哥你可多跟我妈说两句好话,别叫她担心啊……”

王耀只微笑,揉乱了她头发。

“行了不说了我还要回去帮着调试机器呢你看你能跟哪歇会,等我闲下来去找您!”似乎猜到了接下来兴许会面对一大段说教,她风风火火追着同僚跑开了,只扔王耀一个人在那儿默默无言。

结果姑娘这一忙一整天不见人影,王耀只有一个人转基地。医务室里有好几个年轻人,有个青年目不转睛盯着他。王耀咳了声,实在忽视不了如此热烈的目光,走过去有点不自主地摸摸脸:“我说同志,我脸上没什么东西吧?”

年轻人仍目不转睛盯着王耀。

王耀默默与他对视。

最后还是这个年轻人先败下阵来,隐约看见他脸色有点红:“我就想问问,你跟她……”

王耀失笑,感情是个陷入爱河的小伙子。于是故作高傲地一扬眉:“她是我邻居家的姑娘,怎么,喜欢?”

病床上年轻人脸更红了,与他显得过分消瘦的身子有点奇异的不协调,良久才发出了小小一声“是”。

王耀于是哈哈笑起来:“逗你玩的,喜欢就要追呀。”

这次年轻人脸彻底涨成了个番茄,再说不出话来,王耀看着他番茄一样的脸,毫不给面子地放声大笑。

然后话题中心的主人公就冲了进来。

“我说你好点没,这么容易就晕过去连女人都不如……啊王大哥你你你怎么在这——”姑娘连珠炮似的话在瞥到王耀的时候猛然止住,余光又扫到青年的脸,看见王耀满眼的笑意,顿时也臊红了脸,一跺脚愤愤出去,过一会又端了碗粥进来往青年床头重重一摆,咬牙切齿恨恨瞪了年轻人一眼,头一甩仰着下巴出门去了。

还真是小丫头。王耀摇摇头,跟青年说了句好好休息,慢悠悠踱着方步也出去了,且很高兴地哼了两句小曲。

过些日子就有喜糖吃啦。王耀心想。

结果王耀最后还是没吃到糖,他早早就回去了。大戈壁滩上荒凉到只有红柳跟梭梭敢肆意生长,是个地处偏远又保密度极高的地方,哪来的糖呢。

不过他们的婚礼大约会有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礼花。

王耀眯着眼看向西方的天空,他知道第一朵蘑菇云的绽放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更璀璨的花火。

然后他又想起来他离开的那个清晨,有个年轻人悄悄从医务室里跑出去,跑遍了整个营地,才将将凑足了一小把淡紫色的沙漠花。

那种花叫马兰花,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但却是一种十分顽强的植物,在干旱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根发芽,坚强得就像这些扎根戈壁大漠的年轻人,拥有茂盛的生命力和顽强的毅力。

“那后来呢?”

其实这似乎只是个普通的老一辈人奋斗故事,可我居然听得入了迷,那个姑娘最后怎么样了?

“她啊?”男人笑了笑,“她在那里工作了好多好多年,和她的丈夫一起为核工业做出了很大贡献。”

十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有人敲响了王耀家的大门。

门口是一个削瘦的妇人,岁月和风霜涂满了她的脸,让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还苍老些,但是她笑容很灿烂,依稀能看见很多年以前一个风风火火的漂亮姑娘的影子。她身边是一个有点拘谨的中年男人,也是形容削瘦,大约是她的丈夫,看上去有点像很多年以前一个爱害羞的年轻人。男人手里牵着个圆乎乎的娃娃,看上去憨憨的,有点像他妈妈小时候。

王耀当然很快就认出来他们是谁,笑着把夫妻俩迎进来。当年总是被揪尾巴的老花猫早就寿终正寝了,王耀前两年抱回家只京巴狗,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东西一点都不认生,不多时就吐着舌头跟妇人玩在一起。

他们心照不宣的,都把话题限定妇人还是个女孩儿的时光里,也限定在那对夫妇相爱的故事里,偶然提起大西北的酷烈风沙,骄阳严寒,也不过是为了美好的故事作个铺垫。在这样一个故人再会的日子里,需要的只有那些欢乐的回忆。

十几年前戈壁滩上生根的马兰花,现在开了花,结了果。

真要说起来这是个很简单的故事,偏他讲得很生动,好像他真的经历过那段岁月似的。

鬼使神差的,我向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剧院里大人们带着孩子渐渐散了,我们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把小妹抱到腿上,眼睛还望着旁边的男人。

他点点头,温温和和的笑:“是啊,我叫王耀,就是故事里那位姑娘隔壁家的王大哥。”

我把脑海里猛然冒出来的“隔壁老王”按下去,继续提问:“那您……”怎么能几十年保持青春不老?不会是什么吃人的老妖怪吧?

“我为什么多年来一如既往的好看?”王耀极不要脸的摸了自己脸一把,“大概是我和一般人不一样吧,我活太久了,就和这片土地一样久。”

王耀看着我,用那种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沉静的,温柔的,我朦朦胧胧好像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却又总是抓不住那一丝感觉,于是只好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沉默。于是王耀先忍不住,嘴角好笑地向上一挑,带着点无奈意味拍了下我的头,好像我还是个娃娃似的。

然后我又想到他的马兰花,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同我讲起这个故事。那是另一种马兰花,不是山野间的神仙精怪而是大漠上坚韧不拔的灵魂,是罗布泊深处那个叫马兰的地方有人花一样灿烂的青春年华。

“你们长得有点像。”王耀仰着头回忆,“年纪不大,什么都敢干……”说到这他叹了口气,“上了点年纪就爱回想别的,带你妹妹回家吧,孩子着急啦。”

小妹在我怀里乱扭,的确是不耐烦了。于是我同王耀道了别起身,牵着她向外走,却还不自觉回想起那个故事。有那么一代人,拿自己的青春、健康、甚至生命换了这个国度的强大,剖心为烛,沥胆成光。

我的奶奶也是那一代人,可我从没听她提起她年轻的时候,现在,该听老人家讲那过去的故事了。

不知道她的故事里,有没有一朵迎风霜烈日绽放的马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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